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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雖然我們公司是取名為“稅務顧問有限公司”,但是很多人似乎會故意去忽略掉“稅務”這兩個字,只記得我們是“顧問”。因為這樣子記得,所以除了公司的兩大稅(營業稅、營所稅)會問以外,連勞健保、老人年金、個人貸款、市場風向、命名命盤、就業職缺…等,也都會問。當然這些跟公司是或多或少會扯上一點關係,而我們本著教學相長的精神,通常都是能夠答就儘量答。

  那一天,我到一個老客戶那邊去收資料。到了那邊後,是他們家的二公子來幫我開門的,因為已經配合很久了,他幫我開門之後,我就自行穿過黑漆漆的走廊、爬上窄窄的樓梯,一路來到了三樓。老闆娘背對著我正在趕著出貨。看到我上來,她停下手邊的工作,站了起來,並把手邊的一疊用橡皮筋綁好的東西交給我。

我翻了翻,大致上檢查一下,說「咦,有少了幾張表??」

老闆娘:『是呀,我過幾天再給你。』

「還是您現在方便幫我處理??」我冒昧地提出這樣的要求。

老闆娘笑笑地回絕我:『我現在不行啦,我要趕著把這批貨出出去。』

我試著跟她確認一個時間,「那妳何時可以給我??」

『今天幾號??』

「7號」我說。

『你看看我忙到連日曆都還沒撕』,說著說者,她就順手撕了一張日曆下來。

剎那間,她整個人僵在日曆前,眼睛直挺挺的看著日曆。

我站在她的背後,察覺到氣氛的異樣,視線從她的背後,移至掛在牆上的日曆。只見日曆上用藍色的螢光筆寫著幾個字,“老陳の小天使日”。

就在此刻,老闆娘回過頭來。

這種日子,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日子,但我不曉得該說什麼,只好看著老闆娘傻笑。

老闆娘先開口說了,『沒想到那麼快就一年了…』

「是啊…,只是我沒想到陳先生怎麼會走的那麼突然…」

『你也知道,他先天心臟就不好,前幾年還一度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,原本以為不行了,幸好老天爺保祐,把他給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了。』

我點點頭,「這我記得,那時候您有打電話來問一些負責人變更的事。」

『從那次之後,我就儘量不要讓他太操勞,不管是公司、工廠還是家裏,裏裏外外,我統統幫他打理好。』

「這樣陳先生不會覺得沒事做很無聊??」

『或許就像你說的,因為太無聊,時間太多了,所以才會答應他哥哥去大陸看看。他哥哥很早期就過去大陸了,一直有找他過去,他放心不下公司,也就一直沒答應。直到去年,時間變多了,再加上公司的生意不是很好,想說去大陸玩玩,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可以做,讓家裏的經濟狀況再好一點。唉…誰知道,一個人過去,最後是我去把他捧回來…』

「咦,那妳沒有找海基會幫忙??不然一般沒辦法帶骨灰罈上飛機吧??」

『沒想到,你也知道。對啊,我就是透過他們的協助,才能把陳先生帶回來的。』

「嗯,一般人都有一些禁忌,尤其是殯葬用品,大家更是敬而遠之,更別說搭一般交通工具了。」

忽然,老闆娘把雙手合十,『對了,我一直都沒機會好好的當面跟你說一聲謝謝。趁這個機會,趕快跟你說一聲。』

我雖然不是丈二金剛,但我一樣摸不著頭緒,「啊??謝什麼啊??」

『謝謝你幫我處理死亡給付、遺產繼承、公司變更還有建物土地過戶這些事情呀。』

「哦,不客氣啦。」

『若不是你告訴我,我還不曉得有死亡給付、喪葬補助可以請領呢。』

「沒什麼,這應該的,而且那本來就是您的權益,要是讓您的權益損失,我反而覺得更過意不去。所以您就把它當作是陳先生留給家裏最後的禮物,這也是陳先生最初要過去大陸的原因啊…。不過…說起來還是怪捨不得的,腦海裏,我還是記得每次我來,他都會坐在二樓的董事長桌前,熱情地跟我揮手打招呼呢…。」我嘆了口氣。

『是啊…他真的走的好突然。他出事那天下午,他哥哥有先打電話回來說,他突然昏倒了,住進了醫院。醫院有給他吞顯影劑,應該晚上就可以出院了。』突然,老闆娘提高了分貝說,『為什麼要吞顯影劑??!!我倒現在還是搞不懂心肌梗塞吞那個是要幹什麼??!!因此我的第一個直覺就是要趕快回來給台灣的醫院看。沒想到,到了晚上,他哥哥又打了一通電話回來,我兒子接的。我兒子掛上電話後,我們倆個就抱在一起哭了…。』

我非常感同身受的說,「或許這都是命中註定的吧…,這也是很多人堅持要回來台灣看醫生的原因。像陳先生在台灣昏迷一個星期,可以康復出院;但在大陸那邊可就沒這麼幸運了…」

老闆娘點點頭繼續說,『一開始我完全不能接受,每天就是以淚洗臉,我甚至還想說就這樣哭死算了,好陪他去。結果,沒哭死,倒是把眼淚都流光了,現在提到他,都可以很心平氣和的聊了…。只是我還是會羨慕他,可以就這樣什麼都不管的拋下妻兒,任由他去。像我,今天要趕出貨,月底要催款,馬上就要過年了,有幾筆訂單也要跟著針酌,小心不要被倒。』老闆娘頓了頓,接著繼續說,『忙歸忙、傷心歸傷心,日子還是要繼續,時間並不會因為我的傷心難過而變快或變慢。只是常常在午夜時分,一個人回到房間後,開始感到後悔,後悔當初沒多抱抱他…;常常半夜睡到一半,一翻身,手腳撲了個空,止洩的眼淚也就跟著找到了縫…。』

我站著靜靜的聽老闆娘說。

最後,老闆娘輕拍我的肩,『所以你回家記得要多抱抱你老婆。』

我試著轉讓氣氛變得比較輕鬆,調皮的說,「有有有,我現在巴不得馬上就回去抱她~~。」

『呵呵呵,那你東西記得拿,小心騎車,不送了~~』老闆娘終於又有了笑容。

我拿著資料,往外走。到了門口,回頭要跟老闆娘揮手說再見時,卻發現她正在拭去眼角的淚水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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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Peter Fe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